只是一个脑洞,没有前因后果。
——
最近总是在想他。
张成岭扶着窗台,一双眼望着风雪之中凋零的翠色,渐渐失了神。
近来,总是在想他。
那人只是偶尔会来,每一次来,也只是停留一两日。
昨日,那人失了约,没有来。
漫天风雪中,也渐渐冷却了他躁动的心。
话还未想好,心意还未定,不该莽撞。
可是……
为什么失约呢?
张成岭想不通。
他还记得那人上次离开时,笑着对自己说,要给他带来院子里的一枝梅花。
张成岭的院子里没有一朵花,也不是不喜欢,只是无心去种植。
那人的话,他记在心里。已经期待了多日。
望着风雪失神的张成岭,心中一动,随手拿起椅子上的长袍,胡乱披在身上,就走进了风雪之中。
既然那人不至,便由他去寻罢。
张成岭一直在想,那人口中的梅花究竟是怎样的?每一次提起,总是眉眼温柔,十分珍爱的。
他想象不出,走在路上时,激动不已。
或许今日,便可一见那树梅花。
只是走在半路时,他遇到了那个人。
那个人正坐在一棵树下,手中握着一枝花,嘴唇微动,正喃喃自语。
雪落了满身,那人也毫不在意。
张成岭不知自己是进是退,只好站在原地,静静望着。
也正是此番痴望,他明白了自己的心。
那颗,不属于自己的心。
那人回眸时,正望进他的眼,来不及躲闪,便就此相望。
微微一怔,那人站起身,向他走来。
“你怎么……”
张成岭紧紧盯着他:“你失约了。”
那人微愣:“什么?”
张成岭又道:“昨日,你该来的。”
那人眼睛微微眯起,似是在想,而他终于没能想明白。
“我说过,只是偶尔会去……”
张成岭却摇头道:“不是偶尔,半月一次,或许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。”
那人闻言,更是皱起长眉,认真思索了一番。
半晌,才道:“你说的不错,只是……”
“昨日,我一直在等你。”
张成岭走近他,将他看得更加清晰。
明艳如他,最是得心。
“你等我?”
张成岭没有回答,而是望着他手中的梅花,这风雪中绽放的艳。
“这是你院中的梅花?”
那人点点头,风雪之中总算有了笑模样。
“是啊,是要送你的。”
张成岭笑着接过,却又折下一小枝,簪在那人发上。
那人任他动作,只是眼中不明所以。
“你的花,自然是由你簪在发上最好看。”
那人还未说什么,张成岭已将余下的梅花放进长袖中:“天色已暗,不知可否借宿一晚?”
张成岭以为那人心软,一定会答应,却不想见他摇头:“抱歉,怕是不方便。”
“为何?”
那人侧过身,望着那落了风雪的江水,轻声道:“没什么。”
张成岭心中升起异样的情绪,望着他的侧脸,问:“那么,你会随我去么?”
那人摇了摇头,道:“你既是来了,我便不去了。”
张成岭不明白为什么,这人的态度变得如此冷淡,第一次为他的态度感到难过。
“我……”
那人侧过身看他,眼里有了些笑意:“天色不早了,你早些回去罢。”
张成岭把手放进袖中,触到那枝梅花,心中升起一抹异样。
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点点头,道:“好。”
甚至只是道了别,便匆匆离去了。
埋在心底,呼之欲出的话,被他强行压下。
他明白,那人不想听。
——
温客行坐在树下的石头上,静静望着江上雪。
很久之前,他便生活在这里,不是孤身一人,那座不算富丽的院子里,有人和他一起。
那个人对他十分上心,为他做了许多事。
温客行记在心里,有时忍不住问那人为何如此,分明在此之前,两人并不相识。
那人先是沉默,接着便是三言两语,红着眼搪塞过去。
见他这样,温客行也不好再问。
多年如此,他的戒备心也渐渐放下。
而也就是在这时,那人不告而别。
温客行找遍了住处,也不见那人留下只字片语,等了半年,也不见那人回来。
很少外出的温客行,终于走出那扇门,踏进了无尽春色之中。
原来院外有桃花,三月桃花雪,最是惹人心。
原来院外有江水,冰融江水暖,最是暖人身。
原来……
原来这世上还有,与那人容貌相同的人,初见时那熟悉的称呼在那人陌生的眼神中作罢。
只是容貌相同,其余全然不同。
温客行知道,所以并未深交。
直到某一日,温客行从长白山回来,天色已晚又遇上风雪,被那人见着,最终留宿一晚。
那一夜,温客行是第二次见他。
愈发觉得两人模样相同,甚至周身的气质都十分相近,只是一点……
那句话,那人从来都是表现在行动上,从未说出口。
而这个人……
温客行没有再想下去,即使有时闲来无事,也不会去想。
他还记得那个人,那个不辞而别的人。
——
张成岭近来总是做梦,梦中的人是他,又不是他。
他从未见那人如此开怀的笑,相处时总是疏离。
他也从未见过那棵梅树,树上朵朵红梅,似是无声牵引。
他看着梦中的人,握着那人的手,凑到耳边说着什么。
他仔细地听,却什么都听不到。
他看到那日风雪覆长灯,他望了一眼屋里的人,折了两枝梅花,一枝放在窗前,一枝握在手里,眼里的不舍几乎要溢出,可还是决然地走了。
那人不知道。
那人醒来时,已不见了他。
怅然若失,已有半载。
他低眉望着手中的梅花,心中一动,似是想到了什么,也就在这时,门被敲响,扰了清梦。
原本有些怒气,在看到那人发上风雪时,荡然无存了。
“你……”
你怎么来了?
那人进了屋,看着他,笑道:“你忘了么,已有半月了。”
张成岭没有忘,只是——
“怎么来得这样早?”
路上风雪紧,看他身上未融化的雪,有些酸涩。
却见那人认真道:“我来,是有一事相告。”
张成岭见他如此神情,不由得心中一紧,问道:“什么?”
“我来向你告别。”
张成岭面色一变:“这是何意?”
那人轻声道:“有心远行罢了。”
张成岭突然问他:“你觉得,我像他么?”
那人闻言,笑意凝固:“你说什么?”
张成岭却只是道:“我都知道。”
“你……?”
张成岭摇头:“我只是我,不是他。”
那人望着他,终于露出一丝笑意,他笑着对张成岭道:“告辞。”
张成岭心中一痛,伸手想要捉住他的衣袖,那人身影已在屋外。
“温……!”
那人没有回头,只是抬起手,向他挥了挥。
他站在原地,见那人如此坚决,想起自己还有很多话没有说。
有心说,奈何那人心中果然有人。
自己又怎能做那横刀夺爱的事?
风雪愈发紧了,那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他的视线。
——
街市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走来一位公子,这公子容貌气质脱俗,眉眼间温润又疏离。
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,扇上空无一字,明眼人见了便知非是凡品。
也正是为此,惹了一些人的眼。
公子模样清丽,看似弱不禁风,不多时,身后便多了人跟随。
公子依旧为两边的小摊吸引,甚至停下脚步,买了两块西瓜吃。
边吃边走,于他来说,也是趣味。
走过热闹街市,便出了城,城外人少了许多,那跟随的人也懂得遮掩,那公子似乎毫无察觉。
树下昏迷不醒的人,面上有道道血痕,露在外面的手上,也是血迹斑斑。
公子收了折扇放到胸前,伸手探了上去,面色微沉,正要施救,那跟在身后的人都现了身。
微微眯起的眼,写满了不愉。
公子抱着那人离开,来到自己的宅院,为那人疗伤,等那人清醒时,脸上才露出几分笑意。
报恩?
公子摇首说不必。
那人还是留下,侍奉公子左右。
半年后,那人有事离开,离开前,公子曾说过恩情已结,不必长留。
那人沉默,没有回应。
公子还是那个公子,习惯于在街市上边吃边走,喜欢在山水之间纵情。
那人却再也没有回来。
公子渐渐忘记这样一个人,只是偶尔见花有枯萎之相,才会想起自己已太久没有浇花。
曾经有那么一个人,躬身为他浇了半年的花。
渐渐地,都忘记了。
——
可遇不可求,可求不可得。
许多年前,有人这样告诉他。
那时的他不信,也没有反驳。
后来年纪渐长,遭遇的多了,也不得不信了。
一切终结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。
旧伤成疾,又添新伤。
摇摇欲坠的身体,不足以承担更多的恶意。
昏昏沉沉间,似乎有人将他抱起,梦里都是好闻的馨香。
醒来时,望上一双带着笑意的明亮的眼睛。
他从未见过这个人,心里却莫名觉得难过。
似乎本该遇见,或许终将错失。
感谢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,这人只说是举手之劳,不必放在心上。
是他下了决心留下,说是报恩,侍奉左右。
这人拒绝不得,便只能留下他。
旧疾复发时,冷汗湿透了衣裳,他望着窗外的月亮,心也在疼。
是不告而别,也有所征兆。
他就此就去,这人说过不必长留。
他坐在湖边,静静地望着江上雪,终于落了泪。
果然,此生不复得见。
可遇不可求,可求不可得。
藏在心底的话,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。
他记得那一日,衣上飘了红,颤抖的手握不住那枝梅花。
昏昏沉沉间,似有熟悉的香袭来。
后来,再没有醒来。
——
公子望着那枝梅花,悲伤的眼中渐渐有了笑意。
他将人抱在怀里,去了多年前的旧居。
身上的伤痕,果然只增未减。
公子不再去街市闲逛,整日翻阅医书,往返于在山间。
公子记得那一日,江上冰消雪融,又有红梅新绽。
自己折了一枝梅花,放在袖间,一步一步,走向旧居。
远远地,他看到那里,有人长身而立。
——
张成岭攥紧了手,望着无尽的风雪,终究还是抵不过情深。
那枝不经意间发现的梅花已经枯萎,他小心地从木盒里取出。
他已下了决心,无论如何,要随那人而去。
即使那句话,再也无法说出口。
这时,他听到雪地里的脚步声。
一声一声,熟悉又陌生。
握着梅花枝,蓦然回首,正望见有人推门而入。
这一刻,风雪覆身,掩不住情根深种。